溫庭軒站在原地,久久沒有動。
他看著沈茉,看著她用那只陌生的、不聽使喚的左手,笨拙地夾著一根炭筆。
那姿勢很別扭,手腕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,仿佛下一秒就會握不住。
病房里安靜得只剩下炭筆在畫紙上摩擦時,那種粗糲的“沙沙”聲。
第一筆下去,線條是歪斜的,帶著一絲不受控制的抖動,在干凈的畫紙上留下了一道笨拙而粗重的痕跡。
溫庭軒的眉心下意識地蹙起,眼中閃過一絲疼惜。
他幾乎要上前去阻止她,讓她不要這樣勉強自己。
然而,他忍住了。
沈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對他的注視似乎毫無察覺。
她似乎完全放棄了對線條精準度的控制,任由左手的生澀和身體的記憶相抗衡。
第二筆、第三筆……
越來越多的線條出現在畫紙上。
它們不再追求圓潤和流暢,而是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、充滿掙扎感的形態。
有的線條鋒利如刀,仿佛要劃破紙張;有的則在中斷處留下粗糙的、充滿力量感的頓挫;
光影的過渡不再是細膩的暈染,而是用大塊的、仿佛被撕裂的色塊在野蠻地沖撞。
這幅畫,在技巧上,是“失敗”的。
它充滿了瑕疵、失誤和不完美。
可當這些“不完美”的筆觸組合在一起時,一種令人窒息的、原始而野蠻的生命力,瞬間破紙而出!
溫庭軒的瞳孔猛地一縮。
他屏住呼吸,那絲疼惜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震撼所取代。
作為一個頂級收藏家,他見過無數大師的杰作,他比任何人都懂。
他看懂了。
那不是拙劣,不是失控。
那是掙脫了所有技巧束縛之后,靈魂最原始、最直接的吶喊!
她過去的畫,是用右手畫出的、完美無瑕的人間絕色,是登峰造極的技巧。
而現在,她用左手畫出的,是砸碎了所有枷鎖之后,從骨血深處迸發出的、淬火重生的靈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