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琳在安的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,告訴她,這兩天或許她不能來見她,但她會安排另一個姐姐暗中保護安,她交給安一個小哨子,讓安遇到生命安全時就吹響它,隨后如一縷青煙般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。
安獨自留在黑暗中,懷抱著新生的恐懼與微弱的希望,以及一個足以改變許多人命運的沉重秘密。她下意識地蜷縮起來,閉上眼睛,努力回憶剛才看到的那些“不一樣”的東西,以及鎮長和伊莎貝爾夫人那些模糊的對話片段,從現在起,她的“看見”有了不同的意義。
鎮長書房內,燭火搖曳,將阿姆瑞齊鎮長陰沉的面容映照在墻壁上,投下扭曲的暗影。
他正奮筆疾書,鵝毛筆尖在厚實的羊皮紙上沙沙作響,像毒蛇在草叢中蜿行。他的眉頭緊鎖,不時停頓,指尖在橡木桌面上無意識地輕叩,發出細微而規律的“嗒嗒”聲,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。空氣中彌漫著墨水、陳舊紙張與他身上特有的、混合了劣質煙草和某種刺鼻香料的濃郁氣息。
信至末尾,他筆鋒一轉,幾個字眼被刻意加重,力透紙背:“……剿匪刻不容緩……懇請行省……調度令……”
他滿意地放下鵝毛筆,拿起一枚鐫刻著曳影鎮徽記與他家族紋章的黃銅印章。他用力將其按在信件末尾的火漆之上,“嘭”的一聲悶響,仿佛為即將到來的殺戮蓋上了最終的印鑒。
猩紅的火漆迅速凝固。他一絲不茍地將信件折疊整齊,動作間透著一種病態的從容。
他抬手示意管家上前,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絲得意:“這封信,立刻派人送往斯瓦里吉市,務必以最快的速度,交到市長閣下手中。”
管家躬身應道:“是,大人。我這就安排最可靠的信使。”他轉身欲退。
“等等。”鎮長突然開口,眼神銳利如鷹隼,“此事不容有失。還是你親自去。這封信,關系到我的……不,關系到我們曳影鎮所有人的未來。旁人,我不放心。”他的目光緊緊鎖住管家,仿佛要洞穿其內心。
管家接過信件,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,但立刻恢復了慣有的恭順:“遵命,大人。我即刻動身。”他深知,能讓鎮長如此鄭重其事,這封信的分量非同小可,也預示著某些事情即將發生劇變。
鎮長踱步至窗邊,凝視著窗外沉沉的夜色,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:“告訴市長閣下,霜落村的‘災禍’,以及近期邊境愈發猖獗的‘匪患’,皆為老維那伙流寇所為。我已掌握‘確鑿證據’,請求行省即刻調動駐扎在鎮外的那支省兵,以‘剿匪’之名,將這伙人徹底從地面上抹去。”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,卻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快感。
管家眼神微閃,低聲附和:“大人英明。如此一來。。。。。。卡琳大人也。。。。。。”
鎮長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,在寂靜的書房中回蕩,令人不寒而栗:“一舉兩得不是嗎?至于日后如何維持這‘好日子’……哼,只要利益足夠,總會有人愿意搖尾乞憐。再扶植一個新的‘老維’,并非難事。”他伸出手,輕輕拍打著冰冷的窗格,仿佛整個曳影鎮的命運都掌握在他股掌之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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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騎我那匹寶貝馬兒去。”鎮長命令道,“務必全速前往,如此,來回可縮短至兩日之內。斯瓦里吉市有直接聯絡行省的通訊方式,讓市長閣下即刻上報。我會安排鎮里的人,給那位急著出發的‘客人’制造些不大不小的麻煩,拖延她的行程。”
管家躬身領命,快步退出書房。他穿過幽暗的走廊,來到宅邸深處一間隱蔽的廄舍。那里,靜靜地停放著一匹通體漆黑、仿若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機械造物,它有著駿馬的輪廓,卻比任何凡馬都要結實。金屬外殼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,關節連接處隱約可見精密的齒輪與仿生筋腱的復雜結構。它靜立不動,宛如一尊沉睡的鋼鐵魔獸,卻又散發著令人不安的奇異活力。
“夜騏”,一種源自羅維尼亞黃金時代的魔導造物,以經過特殊處理,沾染過低濃度神之遺產能量的殘片作為驅動核心,堅固、迅捷、不知疲倦。曾幾何時,它們是羅維尼亞人的主流座駕,而如今,即便是最繁華的輝鐵城,也已難覓其蹤。
管家熟練地在“夜騏”腹側摸索,一塊隱蔽的蓋板無聲滑開,露出一個復雜的能量接口。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散發著幽藍微光的不規則晶石,鄭重地將其嵌入凹槽。只聽“咔”的一聲輕響,晶石完美契合。
“夜騏”眼部的紅色晶體閃爍數下后,驟然亮起,內部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,機械關節隨之發出“咔噠”的清脆聲響,這頭沉睡的魔工獸被徹底喚醒。管家輕輕拍了拍它冰涼的脖頸,眼神中交織著敬畏與莫名的急切。這匹“夜騏”,本是鎮長為自己預留的最后退路。
黎明前,拾荒者的臨時營地。篝火噼啪作響,火星四濺,將周圍用破舊獸皮和爛布搭建的窩棚,以及一張張在寒風中凍得發青的粗糙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。空氣中混雜著劣質麥酒的酸腐氣、汗臭以及濕冷泥土的腥味,令人作嘔。
老維裹著一張看不出原色的厚皮裘,坐在火堆旁,慢條斯理地用一根小刀剔著指甲縫里的污垢。煙斗里的劣質煙草早已熄滅,但他似乎并不在意。一個面黃肌瘦的拾荒者,腳步踉蹌地跑了過來,將一封用粗麻繩捆扎的信卷遞到他面前,聲音沙啞:“維哥,鎮上的人送來的。”
老維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伸出兩根沾滿泥污的手指,夾過信卷,隨手在火堆旁一根燒黑的木棍上蹭了蹭,才用那把小刀劃開封口的火漆。他展開羊皮紙,粗略地掃了一眼上面的字跡,嘴角咧開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,更像是一種嘲弄。
他吐出一口帶著白霜的濁氣,煙霧般在他面前散開,模糊了他那雙在火光下顯得格外陰沉的眼睛:“呵,咱們那位大人……看來是等不及了。”他將信紙揉成一團,漫不經心地丟進面前的火堆,看著它在火焰中蜷曲、焦黑,最終化為一小撮無足輕重的灰燼。
他站起身,撣了撣皮裘上的灰土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豎起耳朵的拾荒者耳中:“都醒醒神!明天,有趟‘大活兒’!把你們那些吃飯的家伙都給我擦亮點,誰要是到時候拖了后腿,別怪老子不客氣!”他的語氣帶著慣有的粗礪與不容置疑,卻又透著一股對即將到來的混亂的漠然。
拾荒者們聞言,營地里頓時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。有人開始用磨石打磨銹跡斑斑的砍刀,發出刺耳的“滋啦”聲;有人檢查著手中簡陋的土制弩箭,拉動用野獸筋腱制成的弓弦,發出沉悶的“嗡嗡”聲;有人則低聲咒罵著這該死的寒夜,用力搓著凍僵的雙手。
但更多人的眼中,閃爍著混雜了興奮與貪婪的幽光——他們知道,這意味著又將有一場劫掠,或者,至少能從那些“倒霉蛋”身上搜刮到一些能換取酒水和劣質食物的“好東西”。營地里,一時間被粗俗的哄笑、生銹的兵器碰撞的輕響以及對未知“收獲”的急切喘息所充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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