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（1）（第2頁）

佟額娘正巧從外殿走進來，她趕緊走到床邊，拉著我仔細瞧了瞧，又摸了摸我的額頭：“怎么樣？還難受嗎？”

我忽然眼眶一酸，眼淚奔涌而出，我已經八歲了，也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，可是不知為何，這眼淚怎么都止不住，佟額娘也嚇了一跳，她輕拍著我的肩膀，又不住地拿帕子給我拭淚：

“好孩子，別哭了，額娘知道你難過，額娘叫佟嬤嬤去寶華殿，請大師為你六弟祈禱，好不好？”

我的視線清晰了一瞬，很快又模糊了起來，我是在為六弟的逝去而難過，可剛剛醒來沒看見佟額娘時，我心中更多的卻是驚慌。

我是佟額娘的養子，卻也是她唯一的孩子，若是我對自己的親額娘、親弟弟有了感情，佟額娘會不會生氣、會不會討厭我？

我第一次意識到，養母和生母，就是不一樣的，佟額娘對我這樣好，可我不是她親生的孩兒。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，真的能心安理得享受她的愛嗎？

從那以后，我念書用功了許多，我想變成一個很優秀、很聰明的孩子，這樣一來，就算有一天佟額娘不喜歡我了，也會因為我的優秀多給我幾分愛的吧？

我好起來沒多久，佟額娘忽然在一日用膳時暈倒了，我知道消息后，匆匆同二哥打了個招呼便回了承乾宮，不知為何，今日皇阿瑪也在，我剛走進內殿，他便笑著招手叫我過去。

我見到皇阿瑪的次數并不算少，從前我還沒搬去阿哥所時，他常常來看佟額娘，便是如今我進了阿哥所，偶爾回承乾宮用膳時，也是能見到他的，我心中十分敬仰皇阿瑪，但我并不怕他，于是我走上前去，規規矩矩行了禮。

“皇阿瑪，額娘怎么了？”

皇阿瑪笑著不說話，佟額娘也笑著，一旁的太醫道：“恭喜四阿哥，佟佳貴妃這是有孕了，四阿哥要做哥哥了！”

佟額娘和皇阿瑪依舊笑著看著我，屋內人人都喜氣洋洋的，我卻覺得有一只大手攥住了我的喉嚨，叫我有些喘不過氣，佟額娘道：“這孩子，怎么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？”

佟額娘入宮已經十年了，她雖然養著我，可我到底不是她親生的孩子，如今有了身孕，她也是十分高興的，我不愿掃了她的興，也擠出一個笑：“額娘別取笑兒臣了，兒臣也是一時高興，這才沒反應過來。”

佟額娘伸手摸上自己平坦的肚子，眼里是我最熟悉的溫柔和喜悅，皇阿瑪也收回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，專注地看著她，他們說，這會是個皇子還是公主呢？若是皇子，像誰好一點？若是公主，一定會很漂亮吧？要給孩子取什么名字呢？

巨大的恐慌向我席卷而來，那個孩子，跟我是不一樣的，至少佟額娘從來沒有因為我和皇阿瑪討論過這些問題，在我被送到承乾宮之前，她也從未期待過我的到來。

佟額娘有了自己的孩子，還會要我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