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泥濘緊貼著皮膚,寒意刺骨。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和遍布全身的傷口,帶來新一輪的銳痛。然而,在這片荒蕪死寂的菜園里,另一種冰冷,一種源自意識深處、帶著戲謔與無盡疲憊的聲音,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,清晰地蓋過了肉體的痛楚和遠處模糊的喧囂。
“戲,你看夠了吧?”
龍天的聲音在泥濘中響起,嘶啞、低沉,如同砂紙摩擦著朽木,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厭倦和壓抑的怒火。他沒有開口,這聲音只存在于思維的罅隙,如同自言自語,卻又分明是在質問某個無形的存在。
短暫的沉默,仿佛夜風也為之凝滯。隨即,一個截然不同的、帶著幾分玩味、幾分慵懶、仿佛隔著重重帷幕傳來的聲音,在他的意識中悠然回應:
“嗯?怎么了?我倒覺得挺精彩的!”
那聲音輕飄飄的,帶著事不關己的欣賞,甚至有一絲意猶未盡。“絕境掙扎,金蟬脫殼,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韻律。精彩絕倫,不是么?”
“精彩?”
龍天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,冰冷的怒意幾乎要凍結周圍的空氣。“呵!該先聊一下正事了!”
他強行壓抑著翻騰的氣血,試圖將話題拉回某個沉重的、避無可避的核心。
“哦?”
那個聲音似乎挑了挑眉(盡管龍天無法看見),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,“你說說看?我保證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”
聲音頓了頓,忽然染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、近乎永恒的寂寥。
“畢竟,像我這樣的存在,除了你之外,這茫茫天地間,還有誰能聽到我的聲音?誰能看到我的形態?
(雖然此刻,龍天也僅僅能感知其存在,無法觀測其形貌)
誰能感受到我的…存在?這大概就是成為‘神’的代價吧。永恒的觀測者,永恒的孤島。你若是想跟我聊聊,排遣一下這無邊的寂寞,我倒是…求之不得呢。”
“呵!”
龍天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,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:
“你以為我信嗎?收起你那套神神叨叨的把戲!簡單來說,你就是我的一個精神分裂出來的人格!一個該死的、聒噪的幻影!遲早,你也得給我消失!
不!回去,只要我能回到龍家,我一定要立刻、馬上去找最好的醫師,用最烈性的藥,最狠的手段,直接把你從我的腦子里清除出去!徹底送走!你這個…中二病晚期的妄想狂!!!我怎么可能會有你這種…莫名其妙的人格!”
他的意識在泥濘中激烈地沖撞,帶著被冒犯的暴怒和對自我認知的深深厭棄。
那聲音沉默了一瞬,隨即響起,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無奈嘆息:“你愛信不信唄?唉!不被理解,不被認同,似乎總是我的宿命。”
那嘆息悠長,仿佛穿透了亙古的時光。“不過,按照最世俗、最理性的理論來說,你說的倒也沒錯。我,或許真的只是你這顆過于復雜、過于痛苦的大腦,在重壓之下編織出的一個…幻影。一個你無法承受之重的投影。”
“滾!”
龍天粗暴地打斷了對方那帶著哲學意味的感傷,意識如同出鞘的利劍,直指核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