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到了龍天被淚水浸濕的臉頰上,那近乎崩潰的神情之下,一絲被極致刺激碾磨出的、無法言喻的脆弱紅暈。看到了那被束縛的身體,在無意識的細微的抖動……
這哪里是受難?這分明是……被推上了感官的巔峰,然后被反復拋擲、揉碎、再重塑。
一種他龍語默活了三十多個地球年,從未真正觸碰、甚至從未想象過的……極樂深淵。
一絲極其微弱、帶著甜腥氣的暖香,終于穿透了他因震驚而停滯的嗅覺,幽幽地鉆進鼻腔。
那是屬于龍天身上特有的、清冽如雪山的氣息,此刻卻被另一種更濃郁、更霸道、更……雌性的芬芳徹底覆蓋、融合、標記。
那香氣無聲地宣告著:占有者與被占有者,都已在這片混亂中達到了某種極致。
這香氣像一根燒紅的針,猛地刺入龍語默腦海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。三十多年漫長而單調的生命畫卷,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書頁,在他眼前嘩啦啦翻過。
戰斗,任務,緞煉,處理家族冗務,在浩瀚冰冷的星空間穿梭……畫面清晰,卻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灰白。
沒有溫度,沒有色彩,沒有……屬于“人”的、活生生的、滾燙的欲望。那些他曾經嗤之以的、視為軟弱與累贅的凡俗情愛,此刻卻以一種如此荒誕、如此暴烈、如此……活色生香的方式,劈頭蓋臉地砸在他面前。
嫉妒?
這個詞像淬了毒的冰錐,狠狠鑿穿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壩。憑什么?憑什么這個智商高到足以復刻二級文明、腦子里塞滿了星辰大海和冰冷公式的瘋子,可以沉溺在這種最原始、最激烈、最……“活著”的感官風暴里?憑什么他被家族任務
壓得喘不過氣,為他的安危心急如焚,像個傻瓜一樣在門外枯坐煎熬,而里面的人……卻在承受著這種“痛苦”?那淚水是真的,那嗚咽是真的,那屈辱是真的,可為什么……為什么這幅景象,卻像一把淬火的刀,狠狠捅進他荒蕪了三十年的心田,翻攪出一種名為“嫉妒”的毒液?
狗糧。
這個詞毫無征兆地、帶著濃重的酸澀和自嘲,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。不是形容詞,而是實實在在的、噎得他喉嚨發緊的飽脹感。
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胃部一陣輕微的抽搐,不是因為饑餓,而是因為……撐得慌。一種精神上被強行塞滿了某種他并不想品嘗、卻又不得不咽下去的、名為“別人家甜蜜負擔”的滋味。
“混賬東西……”龍語默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,吐出四個氣音。沒有憤怒,沒有指責,只有一種沉甸甸的、近乎認命的疲憊。他像是卸下了千鈞重擔,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肩膀徹底垮塌下來。
只要沒瘋就行。
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一片狼藉的腦海廢墟之上,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,也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心緒。
是的,只要這個小祖宗安安穩穩地待著,沒有啟動他那顆能把整個龍家炸上天的恐怖大腦,沒有把休息室變成什么反物質實驗室或者空間折疊陷阱……那么,其他的,又算得了什么呢?
龍語默慢慢地、極其緩慢地轉過身。動作僵硬得像一具年久失修的機器人。他不再看床上那個依舊用濕漉漉的、充滿求助眼神望著他的“危險品”。
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布滿薄繭的手上,仿佛第一次認識它們。然后,他抬起沉重如同灌了鉛的手臂,摸索著,握住了冰冷的金屬門把手。
咔噠。
一聲輕響。門被輕輕地帶上了。隔絕了室內那片慵懶甜香的暖色昏暗,也隔絕了龍天那無聲卻無比強烈的求助信號。
走廊里冰冷而空曠的空氣瞬間包裹了他,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真實感。他背對著那扇剛剛關閉的、隔絕了兩個世界的門,站了幾秒鐘。時間很短,卻又很長。足夠他將那口噎在胸口的、混合著恐懼、荒謬、疲憊和酸澀的濁氣,緩緩地、長長地吐出來。
然后,他沒有回頭。一步,又一步。戰術靴踩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,發出清晰而略顯沉重的回響。每一步都踏得很實,很穩,帶著一種下定了某種艱難決心的堅定。
那身影在幽藍的應急燈光下被拉得很長,投射在冰冷的墻壁上,顯得有些孤獨,又透著一股破罐子破摔般的決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