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我的乖兒子。”
李寶江看著,笑呵呵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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縣城在李寶江眼里大得可怕。
土坯房變成了實實在在的磚瓦房,雖然灰撲撲的,但那種規整和高度,讓他不由得縮起脖子,街上的人穿得也齊整些,至少補丁沒那么雜亂。
李三柱出門之前甚至給他手里塞了一塊饃饃。
他捏著那塊饃饃四下望了望,不知道該往哪邊走。
第一個夜晚是在火車站候售票屋角落蜷過去的,值班的保潔在地面掃來掃去,他漲紅了臉,憋出一句:“我……我等車。”
“哦,那你等著吧。”
保潔根本不在乎他如何,在這兒等車的人不多,但來過夜的人卻也不少。
保潔也知道,也不管。
可他臉實在臊得慌,不敢待在售票室里。
第二天天一亮就從售票室離開。
他順著墻根走,看哪里貼著紙,真有招工的,要么要城鎮戶口,要么要學歷。
那上面的字他認不全,但大概意思也看懂了,沒一樣和他有關。
肚子叫得越來越響,他找到一個公共水龍頭,灌了一肚子涼水,把饃饃掰一小塊送進嘴里,干硬的饃饃噎得他直伸脖子。
只能流著淚咽下。
到第五天的時候,李寶江的腳步已經有些發飄。
那塊饃饃早就吃完了,胃里只剩下這些天喝下的河水,其他什么也沒有。
他在縣城里轉悠,突然聞到空氣里彌漫著牲口糞便和干草的氣味。
一輛拉煤的騾車陷進路邊松軟的土坑里,駕車的罵罵咧咧,鞭子甩得啪啪響,騾子喘著粗氣,車輪卻越陷越深。李寶江猶豫了一下,還是蹭了過去。
“大叔,我幫您推,你給我口吃的成不。”
老漢瞥了他一眼,見他雖然瘦,但骨架不小,便點點頭,“后生,使把勁!”
李寶江把身上那件補丁摞補丁的褂子脫了,墊在肩膀上,抵住車板。
煤灰沾了一身,混合著汗水,在皮膚上淌出黑乎乎的溝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