煤灰沾了一身,混合著汗水,在皮膚上淌出黑乎乎的溝壑。
他腳下蹬著松軟的土,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,車輪終于嘎吱一聲,從坑里掙脫出來。
老漢查看裸車一圈,發現沒什么問題之后,把懷里的麩皮餅子,掰了三分之一,遞給李寶江:“給,后生,謝了。”
李寶江接過,手有點抖,沒顧上擦手上的煤灰,幾口就吞了下去,粗糙的麩皮刮得嗓子生疼,但胃里總算有了點實在的東西。車把式趕著車走了,李寶江看著掌心剩下的餅渣,小心翼翼地舔干凈。
下午他就在附近轉悠,既然有拉煤的,肯定就是有人往城里送煤,說不定自己還能碰上點運氣。
可等了一整天也沒有再碰上這樣的好事兒。
這些天在車站外睡,好在天氣暖,也沒人趕他走。
李寶江只能回來坐在車站外,等太陽下來山沒什么人能看見他。
一陣風吹過來,一股潮濕的氣味,他抬起頭,即便在沒了太陽的夜里都能感覺到頭頂的烏云停留。
大概是要下雨了的,李寶江有些擔憂。
正想著,雨點子就從天上開始飄落,砸在他的腦門上。
售票室的屋檐不大,只能遮住他半邊身體,可雨眼看就要越下越大,再留在這兒肯定是要被淋成落湯雞,只能鼓足勇氣,抬起頭繼續進了售票室,硬著頭皮睡了一夜。
天一亮,他開始在縣城邊緣的合作社,小加工廠門口徘徊,看到像干部模樣的人出來,就鼓足勇氣湊上去,用夾雜著濃重鄉土口音的話問,“領、領導,咱這兒要臨時工不?俺我甚營生都能做,有力氣!”
大多數人只是不耐煩地擺擺手,像驅趕蒼蠅。
一個戴著藍布帽子,腋下夾著文件袋的中年男人停下腳步,上下打量他,“戶口本和介紹信有嗎?”
李寶江懵了,搖搖頭。
“沒有?”
男人像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,“沒有這些,哪個單位敢用你?出了事誰負責?去去去,別在這兒妨礙工作。”
李寶江看著緊閉的大門,茫然無措,一時半會的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里去。
后續的幾天李寶江都這樣將就著,實在餓得要命就開始討吃,渴了就喝路邊積下的雨水。
他左右看了看,沒什么人,就半跪著,將臉埋進路口的積水,咕咚咕咚地喝了個飽。
“你這么能吃苦,不如去兵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