頭皮微微發麻。“那……后來呢?”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問。“后來?
”周煥臉上露出一絲苦澀而詭異的表情,“后來,那判案的老族長,沒過多久就暴斃了,
死狀……據說也是面帶笑容,手里攥著個奇怪物件。再后來,那陳秀才一家,
也陸續遭遇橫禍……再后來,關于城隍廟鬧鬼的傳聞,就漸漸起來了。
都說……那玉娘死后怨氣不散,魂魄無處可去,
就依附在了她生前最后去過的城隍廟里……因為城隍爺,
沒能護住她這個子民的清白……”周煥的目光,意有所指地掃過書案一角——那里,
正放著那四枚從死者手中取出的、生銹的銅鑰匙。“大人,那鑰匙……老人們私下傳說,
玉娘沉塘前,曾有一把她最珍視的、裝著情書信物的梳妝匣鑰匙,是她母親留給她的,
黃銅所制……她死后,那鑰匙就不見了……有人說,那是她索命的憑信,拿到鑰匙的人,
就是她認定的‘負心人’……”書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燈花“噼啪”爆了一下,
火光跳躍,將兩人的影子在墻壁上拉得忽長忽短,搖曳不定。顧遠之揮了揮手,讓周煥退下。
老捕快躬著身子,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,輕輕帶上了門,仿佛怕驚動了什么。這一夜,
顧遠之躺在榻上,輾轉反側。周煥的話語,縣志的記載,四張詭異的笑臉,
還有那銹跡斑斑的銅鑰匙,在他腦中不斷交織盤旋。窗外的風聲,
似乎也帶上了若有若無的嗚咽。不知過了多久,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。然后,
他便跌入了一個無比清晰的夢境。夢里,他獨自一人,站在那座荒廢的城隍廟中。
廟宇卻不再破敗,神像完整,香案整潔,只是到處都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紅光,
如同被鮮血浸染過的薄紗。一個女子,背對著他,站在城隍爺的神像前。
她穿著一身極其刺目的血紅嫁衣,嫁衣的款式古老而精致,金線繡出的鴛鴦鳳凰,
在紅光的映襯下,仿佛在緩緩游動。烏黑的長發瀑布般垂至腰際,
更襯得那身嫁衣紅得驚心動魄。顧遠之想開口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想移動,
雙腳如同被釘在原地。那女子,緩緩地,緩緩地轉過身來。沒有想象中的青面獠牙,
也沒有七竅流血。那是一張極為清麗姣好的臉龐,蒼白,毫無血色,但眉眼如畫,
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柔弱之美。只是,那雙眼睛……漆黑,深不見底,
里面沒有半分屬于活人的情感,只有一片沉寂的、凍結了百年的怨毒與悲涼。她看著顧遠之,
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極淡、極冷的弧度,算不上是笑。然后,她抬起手,手中捧著一本冊子。
冊子是線裝的,紙張泛黃,邊緣破損,像是經歷了漫長的歲月。封面上,沒有任何字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