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口處的風,似乎都帶上了粘稠的鐵銹味,嗚咽著卷來山坳里最后的廝殺余音和令人作嘔的血腥。
十三顆心被無形的手攥緊,懸在嗓子眼。
終于,一名滿身血污的敢為商會老隊員從里面快步走出,對趙鐵山打了個手勢,低聲道:“老趙,解決了。
干凈利落,宰了一百零三個黑皮城防軍雜碎,咱們折了兩個兄弟,傷了二十來個,多是輕傷。”
趙鐵山面沉如水,點了點頭,猛地回身,對身后緊張得幾乎要僵住的少年們一揮手:“跟我進去!記住我的話!”
他率先踏入山口。
王進深吸一口氣,壓下胸腔里同樣翻涌的不適,低喝道:“跟上!別掉隊!”緊緊跟在趙鐵山身后。
隊伍沉默地前行,繞過幾塊巨大的山巖,眼前豁然開朗,也驟然化為人間地獄!
小小的山坳里,尸橫遍地,血流漂櫓!
殘肢斷臂隨處可見,破碎的內臟和猩紅的血液將地面的泥土染成一種詭異的醬黑色,滑膩粘腳。
無主的戰馬在一旁不安地嘶鳴,蹄子踐踏著主人的血肉。
斷裂的兵器、破碎的盾牌散落得到處都是。
許多尸體死狀極慘,有的被巨力劈開了半個身子,有的咽喉處只有一個細小的血洞,有的則渾身焦黑,仿佛被雷火劈過……
濃烈到極致的血腥味和內臟的腥臭氣幾乎凝成實質,瘋狂地鉆進每個人的鼻腔,霸道地沖擊著他們稚嫩的感官。
“嘔——!”
幾乎是在看清這片慘象的瞬間,隊伍里超過大半的人再也無法忍受。
錢富、吳浩、李順、孫小眼、張小成、趙百安……以及英子、春草兩個女孩,猛地彎下腰,搜腸刮肚地嘔吐起來,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,臉色慘白如紙,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。
劉谷強撐著沒吐,但嘴唇已被自己咬出了血印,眼神渙散。
唯有王進和石柱還站著。
王進是早有心理準備,前世的信息爆炸時代雖未親歷,卻也見識過各種慘烈影像,加之荒山殺匪的經歷和成年人的靈魂強行壓制住了生理反應,只是胃里依舊翻江倒海,臉色微微發白。
而石柱……這個山民孩子,只是瞪大了眼睛,茫然地看著滿地血腥,撓了撓頭,似乎還沒完全理解這如同屠宰場般的景象意味著什么,只是下意識地覺得:“好多血……比俺阿爹殺野豬時多多了……”
就在這時,一個嘔吐得幾乎虛脫的少年,忽然指著地上一些穿著制式皮甲、死狀凄慘的尸體,顫聲道:“是……是城防軍!他們……他們是黑山城的城防軍!”
這話如同驚雷,炸響在幾個黑山城出生的少年少女耳邊。
錢富勉強止住嘔吐,抬起慘白的臉,眼神恍惚地看著那些熟悉的盔甲樣式,聲音發顫:“他們……他們是官兵……我們……我們殺了官兵……我們是不是在造反?”
“造反”兩個字,對于這些生長在城池秩序下的少年來說,沖擊力甚至超過了眼前的血腥。
一股巨大的恐懼和迷茫攫住了他們。
就連神經大條的石柱,也似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,表情呆住了。
王進眉頭緊鎖,正要開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