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秀寧的聲音忽然清晰了一些,隔著院門傳來。
她似乎察覺到了墻外的氣息。
蘇俊朗微微一怔,隨即坦然應道:
“是我,秀寧。
夜深打擾了。”
院門輕輕拉開一條縫,李秀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,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素色布裙,外罩一件干凈的圍裳,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,但眼神依舊清澈明亮。
她看到蘇俊朗獨自站在夜色中,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關切。
“先生若不嫌此地雜亂,請進來坐坐吧。”
她側身讓開。
蘇俊朗猶豫了一下,還是邁步走了進去。
院內與他想象的破敗不同,雖然簡陋,卻收拾得井井有條。
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和消毒水的氣味。
大殿內用帷幔隔出的空間里,隱約可見躺臥的人影和守夜的醫徒,一切都安靜而有序。
李秀寧引著他走到院中一株老槐樹下的石凳旁坐下,這里遠離病房,可以低聲交談而不打擾他人休息。
月色如水,灑在兩人身上。
蘇俊朗看著眼前這個在逆境中依然堅韌不拔的女子,心中積壓的迷茫和擔憂終于忍不住傾瀉而出。
他低聲訴說著科研的瓶頸,牛金星的步步緊逼,對即將到來的大戰的憂慮,以及內心深處對自身道路的懷疑——
他所做的一切,在這個即將傾覆的時代,究竟有何意義?
是否終究是徒勞?
李秀寧靜靜地聽著,沒有打斷,直到他說完,才輕輕抬起頭,望向夜空中那幾顆稀疏卻格外明亮的星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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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側臉在月光下顯得異常柔和寧靜。
“蘇先生,”
她的聲音輕柔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,
“你以奇技謀大局,胸懷天下,欲以雷霆手段挽狂瀾于既倒。
而我,能力有限,只能以這淺薄的仁心,救眼前之急,撫眼前之痛。”
她轉過頭,目光溫潤地看向蘇俊朗:
“或許,我們都無法立刻改變這混亂的世道,無法阻止即將到來的刀兵之災。
就像這夜空,我們無法驅散所有的黑暗。”
她伸手指著英華殿窗欞透出的那些微弱燈火:
“但你看這些燈,它們光芒雖弱,卻也能照亮這一方小小的院落,給這些無處可去的人一絲溫暖,一點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