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換了衣裳,喝了姜湯,才輕步走進暖閣,湊近謝知意小聲稟報:“娘娘,最近新添的人中,有個叫蔣圭德的,奴婢瞧他總賊眉鼠眼的。與他同住的小太監跟奴婢說,他來的第三日就偷溜出宮去了。今日奴婢便悄悄跟著他,竟見他徑直進了翊坤宮,定是貴妃安插來的眼線。”
“未必是貴妃安排的,極有可能是魏良人。”謝知意指尖輕輕摩挲著玉如意上的纏枝刻紋,目光沉靜無波,“方允嫻雖愛爭權,行事也夠歹毒,卻沒這份細致心思。要在新添之人里挑出不起眼的,還得悄無聲息溜出宮傳信,步步都安排得周全,這更像魏靜伊的手筆。”
她頓了頓,抬眸看向霜降,語氣多了幾分篤定:“魏良人本就有野心,斷不甘只做個仰人鼻息的良人,更不會甘心長久依附貴妃。她安插眼線在咱們宮里,一來能盯著咱們的動靜,好給方允嫻遞話討歡心;二來也能借著‘幫貴妃查探’的由頭,悄悄攢自己的勢力。畢竟眼線傳回來的消息,她想瞞幾分、說幾分,全由著她做主。”
“娘娘,那這個蔣圭德,該怎么處置?”霜降眼中閃過一抹狠厲,沉聲問道。
“暫且不用動他,先讓人盯著便是。”謝知意唇邊勾出一抹淺笑,“對了,好好的,你怎么想起親自去盯梢?”
霜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,笑道:“奴婢閑著也是閑著,又記掛著與他同住的小太監說的話,心里總不踏實。想著與其坐著猜疑,不如親自跟著看看,好證實那話是真是假。若是真的,便能早些給娘娘報信;若是假的,便當奴婢多心,也能讓大家都安心。沒成想這一跟,還真抓著了實據,也幸好去了,才看清他是往翊坤宮去的。”
“往后盯他的事,你不用親自跑,吩咐手下可信的人去做就好。”謝知意放緩了語氣,“暖閣這邊離不得人,莫離日漸大了,醒著時也需有人在旁陪著。再者,我本想按規矩給莫離添兩個奶娘,可槐序營那邊篩了幾輪,竟沒尋著身家清白、性子穩妥的,眼下只能勞煩楊氏多費心,你在旁也能幫著照看些。”
霜降連忙應道:“娘娘放心,奴婢會吩咐人盯著蔣圭德的。小主子這邊,奴婢會好好守著的,絕不讓楊氏獨自操勞。”
“嗯,好。”謝知意微笑頷首。
長春宮這一夜,自是風平浪靜,主仆都睡得香甜。
皇子所也迎來了好消息,亥時初刻,大皇子的高熱總算是退了,但人還沒清醒。
余少云守了兒子兩天一夜,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,鬢邊的珠釵歪斜著沒顧上整理,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,連說話的聲音都透著疲憊的沙啞。
她始終攥著蕭爍的手,手指因長時間未松勁而有些僵硬,她卻什么都顧不得。
唯有見蕭爍呼吸漸勻、不再急促喘息時,緊繃的肩背才會稍稍放松些,隨即又因擔憂他何時能醒而重新繃起。
太醫們進來診脈,搭著蕭爍的手腕片刻后,才松了口氣對蕭潯和余少云道:“陛下、娘娘請寬心,大殿下高熱已退,脈象雖虛卻穩,邪熱算是壓下去了。只是他身子虧空久了,還需慢慢調養,醒轉尚需些時辰。”
蕭潯聞言,緊繃的眉峰稍稍舒展,目光掠過床榻上氣息漸穩的蕭爍,“高熱能退便是好事,后續調養之事,便勞煩諸位太醫多費心。藥方需日日斟酌,務必貼合爍兒的身子,萬不可再出紕漏。”
說罷,他又看向面帶倦容的余少云,語氣軟了些:“你守了兩日,也該歇歇了。這里有宮人伺候,還有太醫盯著,你若不放心,朕在此處守著便是,你去偏殿喝碗參湯,閉目養養神,免得自己也病倒了,反倒讓爍兒醒來看見擔心。”
余少云卻輕輕搖頭,攥著蕭爍的手又緊了緊,聲音帶著未散的沙啞:“謝陛下體恤,妾身無礙。爍兒沒醒,妾身哪能安心去歇息?再者,妾身守著他,他若是醒了,第一眼瞧見的便是妾身,也能少些慌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