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?zé)岬囊后w浸潤著那敏感的神經(jīng)末梢,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,混雜著她帶著哭腔、輕如嘆息的低語:“橫豎…在我那夢里…這般還能守著哥的光景…也不剩幾年了…”
“不剩幾年”四個字,如同四把淬毒的匕首,狠狠扎進龍?zhí)斓亩ぃ┩革B骨,直刺靈魂最深處!他渾身劇震,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,五臟六腑都隨之移位。
一股混雜著絕望、憤怒、恐懼和某種被逼至絕境而爆發(fā)的兇戾之氣,猛地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防!他低吼一聲,如同受傷的猛獸,發(fā)了狠勁,雙臂爆發(fā)出驚人的力量,猛地將跨坐在身上的巧云狠狠掀翻!
“啊!”
巧云驚呼一聲,身體失去平衡向后倒去。錦被如洶涌的浪潮般被這劇烈的動作掀起,又重重落下,覆蓋住她大半身軀。她的烏黑長發(fā)在枕上鋪散開來,宛如一朵驟然盛開的墨色睡蓮。
散亂的中衣滑落肩頭,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圓潤肩膀,在晨光中泛著細膩柔光。然而此刻,龍?zhí)煅壑袇s無半分旖旎,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,死死釘在她纖細手腕內(nèi)側(cè)——那里,一道淡粉色的、剛剛愈合不久的疤痕,如同一條丑陋的蚯蚓,盤踞在白皙的肌膚上。那是上月她發(fā)現(xiàn)他意圖自戕,撲上來搶奪匕首時,被他失手劃傷的印記。
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兩人粗重不一的喘息聲,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。絕望的陰云沉沉壓下,幾乎要將兩人徹底吞噬。
“我…我做烤蘑菇給你吃吧。”
良久,巧云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她放軟了聲調(diào),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討好,如同兒時無數(shù)次哄他那樣。
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用冰涼的指尖,輕輕地、試探性地勾住了他垂在身側(cè)的小指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帶著一種孩子氣的依戀,輕輕晃了晃。
“撒多多的孜然粉…再放多多的茱萸…又香又辣的那種。”
她的聲音里,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希冀,仿佛這小小的、關(guān)于蘑菇的承諾,就能驅(qū)散那籠罩在他們頭頂、名為“三十大限”的沉沉死氣。
龍?zhí)鞙喩硪徽穑偷剞D(zhuǎn)過頭看向她。對上那雙依舊紅腫、卻努力擠出一點光亮和期盼的眸子。兒時的記憶如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。
那些陰郁的日子,每當(dāng)他被莫名的沉重壓得喘不過氣,獨自蜷縮在角落,沉默得像個影子時,總是這個小小的身影,不知從哪里尋來些稀奇古怪的蘑菇、野菜,甚至叫不上名字的野果,在院角的石灶上笨拙地烤著、煮著。
炭火映紅了她稚嫩的臉頰,煙灰常常蹭得她像只小花貓。那些東西滋味古怪,有時甚至難以下咽,可看著她亮晶晶的、充滿期待的眼睛,他總會一點一點吃下去。最險的一次,她不知從哪采來了顏色鮮艷的毒菇,他吃下去后腹痛如絞,上吐下瀉,昏厥不醒,險些丟了性命。
這丫頭就那樣不眠不休,死死守在他床邊整整三天三夜,小小的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指,眼睛腫得像桃子,一遍遍固執(zhí)地喚著“哥,醒醒…”。
那些帶著煙火氣和生死相依的舊日時光,此刻如同溫暖的泉水,瞬間軟化了他心中那堵冰冷的、絕望的墻。他聽見自己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,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妥協(xié)和久違的柔軟,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:
“要…烤得焦脆些的。”
他頓了頓,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仿佛在吞咽某種苦澀,“配…竹葉青。”
“傷患忌酒。”
巧云立刻接口,聲音卻輕快了些許,眼底那點微光似乎又亮了幾分。
“那就…梅子湯。”
龍?zhí)焱肆艘徊剑抗鈪s依舊不敢完全對上她的。
“加冰?”
她追問,帶著一絲小小的試探。
“多加蜂蜜。”
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,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,對著那個舉著烤糊蘑菇的小丫頭提要求。